地緣政治持續緊張下的友岸外包極限
發布日期：2024-02-16
近年來，俄烏戰爭、以阿衝突，以及紅海危機等一系列事件，已為國際政經局勢帶來更多不確定性，更使得「地緣政治」成為企業投資布局關注的焦點。《經濟學人》（The Economist）日前引用美國智庫「麥肯錫全球研究院」（McKinsey Global Institute）的研究，該報告主要是分析2005年至2022年間，聯合國的193個會員國在201件重大決議的投票情況，並將各國的地緣政治立場，從零到十的尺度進行標記（美國立場為0；伊朗立場為10），從國際政治角度分析各國的貿易關係。
研究指出，基於地理條件，歐洲各國主要係與周遭國家進行貿易；但澳洲卻恰恰相反，該國通常需和地理上都較遠的國家進行貿易。而美國則介於兩者之間，部份原因為該國國土遼闊，且周遭鮮少有富裕鄰國。該研究指出，全球不到5%的GDP是由距離美國5,000公里以內的國家創造的。此外，根據麥肯錫的統計，自2017年以來，美國貿易覆蓋的地緣政治距離已縮短了10%，該國大幅削減了從中國的進口，而中國也將其貿易的地緣政治距離縮短了4%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儘管美國正試圖強化與越南、墨西哥等國的貿易鏈結，但這些國家大部份商品都有採用中國的零組件，這勢必會降低華府「友岸外包」的戰略效果。因為煤礦、稀土等天然資源，某些特定國家具有一定程度的寡佔性，短期內難以尋得適當的替代供應鏈。例如，澳洲就主宰了對中國的鐵礦出口；同樣地，中國也主導了電池原物料 – 稀土的輸出。這意味著，在面對關鍵產品時，許多國家仍不得不和其意識形態對手進行貿易。
麥肯錫認為，當華府試圖降低地緣政治衝擊時，也可能會增加其他供應鏈風險，友岸外包也將限縮美國的貿易夥伴，從而不利於整體經貿發展。同時，對一些中立國家如巴西、印度和墨西哥等國而言，友岸外包亦無太大吸引力，因為這些新興經濟體的經濟影響力較小，為了實現國家利益最大化，它們不得不和更多國家建立貿易關係。
此外，全球風險與戰略諮詢公司Verisk Maplecroft近期一份研究也指出，友岸外包將面臨巨大考驗。該公司在評估印尼、墨西哥、泰國和波蘭等40個新興市場的過去五年國內政治變化後，發現其中有27個國家的政治風險正在上升，這很可能會引發新一波的全球供應鏈衝擊。舉例而言，孟加拉曾在2023年底發生勞資衝突，迫使當地數百家紡織工廠關閉。由於經濟的不平等，印尼也曾爆發了針對2024年最低薪資水準的罷工行動。
Maplecroft也提到，由於印太地區擁有複雜的供應鏈網絡，現今已成為美中博弈的兵家必爭之地。美國在2022年推出「印太經濟架構」（Indo-Pacific Economic Framework, IPEF），期望整合印度、印尼、馬來西亞、菲律賓、泰國和越南等新興市場，為關鍵商品創造供應鏈韌性，並擴大投資半導體等產業。然而，中國作為亞洲的貿易和投資大國，在受到華府的出口限制後，北京也陸續深化與周邊國家的經貿鏈結，尤其在《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》（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, RCEP）生效後，為了減緩貿易衝擊，許多中企也先後將生產據點轉移到其他RCEP地區，希望藉由成員互惠機制，加深中國在亞洲的經貿影響力。
除了印太地區外，有數據顯示，中企正不斷增加對墨西哥的投資。作為美國主要進口國之一的墨西哥，其在中國的出口及外國直接投資占比正逐漸增加。根據美國商務部統計，2023年1~11月美國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總額同比大減21.2%；但同期，美國從墨西哥進口的商品總額卻達4,389億美元，創下歷史新高，成為美國第一大進口夥伴。若單從經貿角度出發，或許我們可以發現，原則上，美中貿易基本不會受到削弱，而是會透過其他國家轉移，如同三角貿易的型態，但就長期而言，這可能會拉長供應鏈、降低效率，並帶來新的不確定性。
全球供應鏈仍在重組中，有別於以往的成本導向，企業如今已將地緣政治做為布局的重點考量。也因此，華府近年不斷鼓吹「友岸外包」概念，來重塑全球供應鏈秩序。從政治上而言，美國期望將供應鏈建立在和美國政治理念相符的國家，以減少其對潛在敵對國家的依賴。然而，對產業界來說，一國的稅賦政策、監管機制和智慧財產權的保護法規更甚重要。美國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（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, CSIS）曾建議各國政府推行「可信任夥伴關係」（trusted partnership）模式，彼此建立透明的法規和有效的爭端解決程序，來保護企業的智慧財產權。同時，也提倡降低關稅、加入相關部門的多邊協議，並建立一致性的監管機制，促進政府和企業間的信任。
隨著國際政經局勢不斷變化，加上今年適逢全球選舉年，外界都在關注川普是否能順利回歸白宮，而友岸外包的最終效益仍值得觀察。
【由梁耀鐘、劉又銓綜合報導，The Economist，2024年1月25日；Verisk Maplecroft，2024年1月18日；CSIS，2024年2月12日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