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TO在川普2.0下的前景
發布日期：2024-12-17
川普曾說：「『關稅』是我字典中最美麗的字。」
在競選期間，他承諾將徵收全面關稅，作為美國對抗中國經濟侵略的反制措施。然而，不論此舉是否奏效，川普的關稅策略已改寫美國建立多年的全球貿易秩序。事實上，自二戰後，國際貿易談判主要聚焦在「降低貿易壁壘」和「改善貿易規則」兩大主軸。為了促進國際貿易發展，各國在1947年簽署了《關稅暨貿易總協定》（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, GATT），透過關稅減讓，消除彼此貿易障礙，實現貿易自由化。隨著全球化快速發展，「世界貿易組織」（World Trade Organizaton, WTO）也在1995年成立，為國際貿易提供更成熟的框架。
不過，《衛報》（The Guardian）認為，川普的貿易保護主義很可能讓倡導自由貿易原則的WTO陷入危機。川普認為，關稅減讓主要是讓中國受益，卻損害了美國企業和勞工的利益。美國當時將中國納入世界貿易體系，並賦予最惠國待遇，目的是希望透過經濟發展，促使中國政治民主化，來鞏固美國在民主世界的地位。然而，中國在躍升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後，不但沒有實現民主化，反而還透過大規模補貼等不公平貿易行為，損害西方國家的產業發展。目前，華府兩黨已意識到中國經濟威脅的嚴重性。因此，川普宣稱未來將對中國課徵重稅，並與其全面經濟脫鉤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川普的關稅政策並非僅針對中國。實際上，為防止中國的規避行為，他也計畫對更多國家採取保護主義措施。日前川普宣布將對來自加拿大和墨西哥的所有進口商品加徵25%關稅，並對中國加徵10%關稅。他將此舉歸咎於墨國對美造成的非法移民問題，以及中國補貼芬太尼出口，造成美國的毒品氾濫。此外，為了應對金磚國家對美元的威脅，他也宣稱將對這些國家課徵100%關稅。
除了關稅外，川普還希望對美國的貿易政策進行系統性改變。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（Lowy Institute）指出，川普曾揚言要對所有進口產品徵收10-20%關稅。此外，他也呼籲國會通過立法，允許美國對每項產品、每個國家各別實施互惠關稅。這兩者顯然已違反了WTO的「不歧視原則」。考量這是支撐多邊貿易規範的重點根基，也是WTO運行的最大支柱，若川普未來繞過WTO來和他國訂定個別關稅，勢必會削弱WTO維護世界貿易秩序的力量。
在爭端解決機構（Dispute Settlement Board, DSB）的問題上，由於川普在2019年阻止該機構法官的任命，癱瘓了DSB的運作；拜登上臺後也延續川普的做法，導致迄今WTO調解全球貿易衝突的機制仍持續停擺。隨著越來越多國家採取零和思維，在缺乏WTO的監管下，貿易保護主義未來可能會更加盛行。
面對「川普2.0」的衝擊，許多國家可能會提高對美進口，來爭取川普的關稅豁免。但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認為，一些大型經濟體如中國、歐盟、印度很可能會對美國課徵報復性關稅，這將會加劇全球貿易移轉，各國也會加強和美國以外的貿易夥伴合作。另一方面，如果美國對新興國家徵收關稅，中國將能藉機以可靠的貿易和投資夥伴的信譽，穩固與各國的貿易關係。而且，金磚國家（BRICS）的規模正不斷擴大，除了創始會員巴西、俄羅斯、印度、中國和南非外，目前已新增埃及、衣索比亞、伊朗、阿拉伯聯合大公國、阿根廷及沙烏地阿拉伯等多國，擁有巨大的發展潛力。《哥倫比亞廣播公司》（CBS）指出，為降低新興經濟體對美元的依賴，俄羅斯和巴西呼籲建立新的國際支付系統，取代美元作為國際貿易的媒介。雖然專家認為，鑑於美國經濟的實力和穩定性，以及全球投資者和貿易夥伴對美國政府債務的信心，美元的地位短期內仍難以撼動。不過，川普在聞訊後隨即宣布，若BRICS試圖用另一種貨幣取代美元，將對BRICS國家徵收100%關稅。由於金磚國家是世界經濟成長的主要動力之一，倘若美國持續採取保護主義，很可能會間接提升中國在這些新興國家的經濟影響力。
美國過去建立的自由貿易體系，主要強調市場自由發展，並減少政府干預。透過降低關稅壁壘，消除各國商品和服務的貿易及投資成本，促進商品、資金及人才的全球流通。從經濟角度來看，自由貿易降低了產品的生產成本，使富裕國家的消費者受益，進而抑制通膨發生。但同時，這也會促使跨國企業前往勞力成本較低的國家布局，將本國的工業技術帶到國外，無形中削弱了本國的製造業基礎。川普曾多次宣稱美國的製造業被掏空，導致許多本國勞工失業，就是基於對自由貿易的批判而來。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（make America great again），川普採取胡蘿蔔加棍子策略，一方面對全球課徵關稅；另一方面透過「新美國工業主義」（new American industrialism），降低美國企業所得稅，吸引製造業回流美國發展。
有別於多邊機制，川普更傾向單邊主義，或透過雙邊談判，來達成一次性的貿易協定。然而，這種協定往往都是因為兩國的政治、經濟利益而促成。當這些利益未來出現任何變數時，協定很可能會被隨時廢除。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（PIIE）認為，過去80年世界經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長，主要歸功於全球貿易秩序建立在正式條約的「確定性」上，如GATT和WTO等。但川普認為，這些規則現在並不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，甚至還幫助中國崛起，成為美國頭號的競爭對手。為了貫徹美國優先（America first），川普如今選擇摒棄這套貿易系統，並透過關稅等方式，重新主導世界貿易秩序。
在「川普2.0」下，自由貿易或許不會完全消失，但會朝向「區域化」、「集團化」發展。由於川普重振美國製造業的願景，可能會付出巨額成本，因此，不排除未來也可能會回頭採用拜登的「友岸外包」（friend-shoring）策略，但對「友岸」國家的認定會更加嚴謹，且為了防止中國洗產地，美國也可能會制定更高的原產地標準。整體而言，川普不一定會退出WTO，但為了維護美國國家利益，他可能會以美國在全球經濟的影響力，建立另一套貿易規則。
【由梁耀鐘、劉又銓綜合報導，The Guardian，2024年12月3日；Lowy Institute，2024年12月5日；CBS，2024年12月2日；PIIE，2024年12月3日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