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內需消費的未來前景
發布日期：2025-05-27
中國國家統計局近日公布4月工業、消費、投資等經濟數據。其中工業產值年增6.1%，增幅超出市場預期；但和3月相比，仍是放緩。另一方面，中國的消費表現依舊疲弱。零售業銷售成長從3月的水平下滑至5.1%，低於市場預估，顯示消費動能仍處低迷。
事實上，中國政府已為2025年設定了約5%的經濟成長目標。在今（2025）年3月的中國兩會上，當局提出將刺激內需列為施政重點之一。東亞論壇（East Asia Forum）分析，中國現正進行經濟轉型，從以往的出口和投資導向，轉向以國內消費和內部穩定為中心的經濟成長模式。
此一轉變主要是為了因應美中貿易戰升級，中國在減少對美出口後，亟需國內消費者吸收過剩產量。因此，刺激內需就變得更加迫切。為此，中國政府針對汽車、家電等消費品提供汰舊換新的補貼，期望透過提振內需的方式，刺激消費。此外，中國政府還擴大社會福利、退休金和醫療補貼，以增加民眾可支配收入。此舉不僅是為了短期刺激，而是為了實現向消費拉動型成長的持久轉變，減少對基礎設施驅動型擴張的依賴。然而，東亞論壇認為，這種財政刺激的規模也引發了嚴重的結構性擔憂，並可能因地方政府債務增加、資本配置不當，以及基礎設施帶動的成長回報遞減，產生負面效應。如當局不進行更深入的改革，中國有可能會陷入財政陷阱。
可即便如此，中國4月的消費疲軟仍突顯當前政策的力度不足。《彭博社》（Bloomberg）引述專家分析指出，雖然美中關稅戰現已暫緩；但中國萎靡的房市、通縮壓力，以及就業前景的不確定性，仍持續降低民眾的消費信心。據相關統計，中國4月的城鎮失業率小幅下降至5.1%，但今年前四個月的固定資產投資成長卻放緩至4%。同時，中國新建住宅價格在4月的跌幅也進一步擴大。專家估計，在美中貿易戰停緩及北京的消費政策下，中國5~6月的經濟活動將逐步回溫。然而，面對美中後續談判結果的不確定性，許多中企對擴大生產或投資新項目，仍保持謹慎的態度。儘管目前美國對華關稅大幅下降，但當這波提前出貨潮結束後，關稅依舊會對中國的出口造成重大壓力。
在房市低迷且對未來就業前景的擔憂下，中國的消費者信心也持續疲弱。雖然北京在4月推動新一輪的消費補貼後，一度帶動了家電、通訊設備與家具等銷售成長，但占整體零售近一成的汽車銷量在4月僅小幅成長不到1%；相比3月的5.5%，增幅大幅放緩。專家認為，顯然「汰舊換新」政策雖有助穩定短期消費，但若要實現更持久的消費復甦，仍需設法穩定房價和恢復薪資成長，以改善整體消費者信心。
有專家認為，中國的經濟正處於通貨緊縮的邊緣。受到美國高關稅的影響，中國政府現希望利用內需市場消化原先對美出口的產量。然而，大量出口庫存的湧入，已導致中國國內消費環境高度受限，造成供給過剩，與持續性的商品價格下跌。《亞洲時報》（Asia Times）就分析，短期來看，將滯銷的出口品以高折扣，轉售至國內市場確實是權宜之計。目前中國各大電商平台都全力支持此一方案，京東已承諾將投入約280億美元，促進出口庫存品在國內銷售，並提供高達 55%的折扣。然而，《亞洲時報》認為，一旦低價銷售成為常態，很可能會變成企業新的負擔，因為它破壞了產業的定價水平，削弱廠商的獲利。此外，要國內市場在短期內吸收龐大的供給量，很容易會造成市場飽和，從而引發通貨緊縮的風險。
另一方面，中國的就業市場仍面臨壓力，薪資成長也不均衡，導致消費者不但降低對高價商品的購買意願，甚至對日常消費也變得較為保守。因此，即使商品價格不斷下降，也很難成功吸引民眾消費。在這背景下，中國的經濟很可能會進一步惡化。由於消費者需求降低，企業為出清庫存，不得不減價求售，但持續性的降價，最終勢必會影響到企業的獲利。廠商一旦獲利減少，就會透過縮編、裁員等方式來節省營運成本，導致失業率增加。當失業率上升後，民眾的消費將趨於保守，形成一個負循環。
儘管許多分析都對中國的消費前景感到擔憂，但仍有專家秉持樂觀的看法。《金融時報》（Financial Times）引述專家分析指出，許多對中國消費的悲觀預測，其實是低估了中國市場的實際規模。中國的消費支出占該國經濟約40%，與全球的絕對值相較，中國的消費市場是世界第二大（僅次於美國），且成長速度無與倫比。在Covid-19疫情爆發前的二十年中，中國消費者支出的實際複合年增長率為 9%。就數量和價值而言，中國是幾乎所有消費品（從汽車、智慧型手機、奢侈品到電影等）的最大市場。所以，中國一直以來都預設自己可以用國內消費來取代對美國的出口。有研究就指出，中國的零售額是對美國出口額的10倍。高產量也間接培育了中國國內的零售市場。由於商品和服務相對便宜，這意味著高收入家庭可以用較少的工資維持一般生活水平。簡言之，中國已形成成熟的消費文化，為經濟成長提供了龐大的基礎。
目前中國的消費者信心仍遠低於2020年前的水平，預防性儲蓄也在增加。雖然中國政府不斷注入消費補貼，但要實現消費支出的長期持續成長，就必須設法增強家庭信心，並大幅減少儲蓄。然而，專家認為，如今，提振國內消費已成為中國政府的首要任務。在政治上，它將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的「雙循環」（加強國內國際需求）和「共同繁榮」（減少不平等）理念契合。在經貿上，面對美國的關稅挑戰，中國在受到外部需求中斷時，也不得不轉向國內市場發展。
有別於疲弱的消費數據，中國4月的工業生產卻有出人意料的強勁表現。不過，在美國高關稅的壓力下，許多中企將過剩的產能，以低價方式銷往東南亞和歐洲，此舉也對外國產業造成巨大衝擊。事實上，目前已有多個國家對此採取貿易保護措施，來保護本土產業。《路透社》（Reuters）指出，歐盟已對中國進口的乘用車和輕型卡車輪胎，啟動反傾銷調查。若未來證實，歐盟的輪胎產業因中國傾銷進口產品而遭受損害或損害威脅，歐盟執委會將對其中國相關商品課徵反傾銷稅。
【由梁耀鐘、劉又銓綜合報導，East Asia Forum，2025年5月5日；Bloomberg，2025年5月19日；Asia Times，2025年5月5日；Financial Times ，2025年5月25日；Reuters，2025年5月21日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