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國對外關稅政策面臨司法挑戰
發布日期：2025-06-10
2025年5月28日，美國國際貿易法院（US Court of International Trade）做出重大裁決，認定川普任內頒布的多項關稅措施違反美國憲法與相關法律，並命令立即停止執行。此裁定不僅對川普政府長期倡導的貿易保護主義政策造成重大打擊，也可能對全球貿易秩序、美國憲政體制與總統職權範圍產生深遠影響。
美國國際貿易法院隸屬聯邦司法體系，由國會設立。並由九位法官組成，皆透過時任總統提名，經參議院確認任命。專門處理與貿易及海關相關的爭議。國際貿易法院的上訴程序與聯邦地方法院相同。也就是說，若川普要提起上訴，將先進入聯邦上訴法院，最後可能進入最高法院審理。
在川普的第一任期內，他推動了一系列貿易政策改革，主張在與中國、墨西哥、加拿大和歐盟的貿易關係中，美國長期遭受不公平對待。龐大的貿易逆差更削弱美國經濟、損害國家安全。為此，川普開始尋找各種法源徵收關稅。包括《貿易擴展法》第232條，以國安為由對鋼鐵與鋁等商品課稅；《貿易法》第301條，懲罰中國的不公平貿易行為；再依《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》（IEEPA），對近60個國家的進口產品廣泛徵收「對等關稅」（reciprocal tariffs）。其中，IEEPA 的使用最具爭議性。該法原為應對外國威脅而設，賦予總統在「非常規國家緊急情況」下對金融交易進行管制的權力，原本多用於制裁，而非關稅。然而，川普卻首度以此作為對幾十個國家徵收進口關稅的法律依據，也為該法自1977年通過以來開創了先例。
據《彭博社》（Bloomberg）報導指出，有兩起關鍵訴訟因川普濫用IEEPA的舉動而浮出檯面。一案由自由正義中心（Liberty Justice Center）代表五家小企業提告。稱川普的行動不符合IEEPA授權，且無合理緊急情況作為依據；另一案則是由12個民主黨執政州的檢察總長提起聯合訴訟，認為關稅政策等於變相增稅，同時也侵犯國會憲法賦予的課稅權。而貿易法院三名法官對此一致裁定，IEEPA 的確並未授權總統無限制徵收關稅；且川普發佈的三道關稅行政命令，皆超越總統在緊急狀況法下的權限，因此川普政府的關稅措施顯已違法。
另外，貿易法院這次也特別指出，川普對墨西哥與加拿大的關稅未針對任何具體緊急情況，尤為不當。對於川普一系列的關稅政策，法院明確表示，相關裁決不是針對關稅政策本身的效果或利弊，而是單純依據法律與憲政分權原則。換言之，即使政策有效，只要缺乏法律授權，也屬違法。《ABC新聞》（ABC News）也表示，在國際貿易法院發布阻止川普關稅的裁決後不到 24 小時，美國地區法官Rudolph Contreras也得出了關於關稅非法性的相同結論，但僅阻止對提告的兩家公司實施關稅，範圍較為有限。
隨後，聯邦上訴法院暫時凍結了國際貿易法院的裁決，並允許川普在上訴期間繼續對多國商品課徵關稅，包括基準10%關稅及針對墨西哥、加拿大與中國的特定措施。《路透社》（Reuters）報導指出，部分關稅措施，如針對鋼鐵、鋁與汽車進口者，係根據1962年《貿易擴展法》第232條，以對國安構成威脅為由實施，因此未受此裁定波及。此外，川普政府亦已著手以該條為依據，將制藥產品與半導體等納入關稅範圍。
川普政府曾多次與法院對立，挑戰司法權威，甚至公開批評法官為「非民選官員」，不應干涉國家安全事務，導致法律、經濟與外交三重震盪。然而，貿易法院的裁決再次確認了國會在貿易與關稅上的原初主權地位，對行政權擴張發出明確警示。未來若此判例獲得最高法院支持，將對日後總統施政設下嚴格的法律界線，這是對總統權力的約束與司法角色的重新確認，尤其是限制其在「緊急狀態」名義下的濫權空間。
然而，若撤銷川普任內部分關稅，恐將對美國財政造成壓力。事實上，美國政府曾依靠每月數十億美元的關稅收入，作為彌補減稅法案財政缺口的工具。例如，2025年4月，美國進口商支付的關稅達165億美元，創歷史新高。且根據《路透社》（Reuters）的分析，關稅已造成企業超過 340 億美元的銷售損失和成本上升。此外，判決是否具回溯力，又能否讓進口商退回已繳關稅，仍有待進一步釐清。且若需退款，聯邦預算又將面臨進一步緊縮的壓力。
此外，當前美國與多國正在進行的貿易談判亦將受到波及。歐盟、中國、日本與英國等正與美國針對取消或降低關稅進行協商；若此時法院裁定關稅本身違法，將削弱美方談判籌碼，甚至可能讓對手暫停協商以觀後效。例如，川普與英國曾達成一項框架協議，其中規定對英國進口商品徵收10%關稅；但若法院判決最終成立，此條款將自動失效，整體協議也可能需重談。
目前，川普團隊已向聯邦上訴法院提出上訴，並獲得暫時凍結裁定的緩衝。未來幾個月內，可能進一步進入最高法院審理，但若最終維持裁定，川普或任何後任總統將難再以IEEPA徵收廣泛關稅。但《英國廣播公司》（BBC）報導表示，即使敗訴了，白宮仍有其他手段推動關稅政策。像是先前提到的《貿易擴展法》第232條及《貿易法》第301條，以國安為由針對鋼鐵、鋁、藥品或半導體徵稅及對不公平貿易行為發起調查與報復；另外，也可依1974年貿易法特殊條款，在「國際收支重大危機」下，暫時徵收最高15%、最長為期150天的臨時關稅。甚至還有1930年的另一項貿易法，即《貿易法》第 338 條，該條款允許總統對來自「歧視」美國國家的進口產品徵收高達 50% 的關稅。但據BBC預計，白宮將繼續挑戰法院裁決的機率較大，因為上述這些工具皆有程序門檻與適用限制，難以達到 IEEPA 所提供的範圍與靈活性。
《彭博社》（Bloomberg）評論即指出，此次川普關稅案的裁決，不僅是一場法律攻防，更是一場圍繞憲政制度、分權機制與全球經貿體系的深層對話。未來，美國是否能在維護國家利益與遵循憲法規範之間取得平衡，不僅將影響本國制度發展的方向，也將牽動全球經貿格局的發展與變遷。
【由張華雄、劉又銓綜合報導，Bloomberg，2025年5月30日；Reuters，2025年5月30日；BBC News，2025年5月30日；ABC News，2025年6月3日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