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順差破兆背後的結構失衡與全球影響
發布日期：2025-12-22
2025年尚未結束，中國的貨物貿易順差已在前 11 個月突破1兆美元。這個創紀錄的數字表面上展現了中國的出口實力；實際上卻揭露全球貿易更深層的經濟失衡。當出口持續擴張、進口與內需卻顯得疲弱時，順差的擴大不再只是競爭力的象徵，而是結構性問題的具體反映。
在全球經濟復甦仍不穩定、保護主義暗潮湧動的情況下，如此龐大的順差難以被視為單一國家的內政問題。中國由過去帶動全球需求的角色，逐漸轉為向外輸出產能，此舉勢必加劇與主要貿易夥伴的緊張關係。這也使得單純依賴出口支撐成長的模式，面臨愈來愈大的質疑。
根據《金融時報》(Financial Times)報導中的具體數據來看，貿易順差突破1兆美元並非單月暴衝的結果，而是長時間累積的結構性趨勢。據官方統計，2024年中國全年貨物貿易順差已逼近1兆美元，2025年則在尚未進入年底前便提前跨越門檻，顯示出口與進口之間的落差持續擴大。
出口端的成長是順差擴大的主要推力。即便在全球需求成長放緩、主要經濟體維持高利率環境的情況下，中國出口仍保持正成長。特別是在機械設備、電子零組件、新能源相關產品等領域。《路透社》(Reuters)指出，這類產品具備規模化生產與價格優勢。即使在國際市場需求不振時，仍能透過壓低單價維持出貨量，撐住出口總額；相較之下，中國的進口需求則明顯疲弱。自2024年以來，多數月份的進口增幅皆遠低於出口，部分時段甚至出現停滯。這種現象並非源於全球原物料價格全面下跌，而是與國內投資及消費動能不足有著密切關係。根據《金融時報》(Financial Times)的分析指出，當企業擴產與家庭消費同步放緩時，對能源、原料與消費性產品的進口需求自然受限，進一步放大貿易帳的差距。
從區域結構觀察，順差的擴大也伴隨出口市場的變動。在美中貿易戰下，中國對美出口成長受限，因此將眼光轉向歐洲、東南亞與部分新興市場，使整體出口動能得以延續。《路透社》(Reuters)及《衛報》(The Guardian)均形容，這是一種「市場轉向」的結果，短期內雖能有效吸收產能，卻也將壓力轉移至其他需求本就疲弱的經濟體。
值得注意的是，中國對外順差規模的擴大，並未與企業獲利或勞動所得同步成長。根據《華爾街日報》(The Wall Street Journal)指出，部分產業降價換市占，因此利潤空間遭到壓縮，導致出口成長難以回饋至薪資與消費層面。這使得貿易數據看似強勁，卻未能有效改善整體經濟體質，反而凸顯出口與內需之間的斷裂。整體而言，順差破兆所呈現的並非單純的外貿成功，而是一組高度不對稱的數據組合：出口持續擴張，進口長期偏弱，市場轉向掩蓋了內需不足的現實。這樣的結構，使貿易順差成為觀察經濟失衡的重要指標，而非值得單向慶賀的成果。
出口表現之所以能在全球需求放緩的環境中維持韌性，關鍵並不僅在市場競爭力，而在於國內資源配置的長期傾斜。近年來，資本與政策資源持續流向製造業與特定戰略產業，形成高投資、高產出的外向型結構，但卻相對壓縮了能夠支撐內需的部門。據《金融時報》(Financial Times)指出，中國國營企業與受政策扶植產業吸收了大量資金，卻未能同步帶動整體生產力與家庭收入成長，使經濟動能更多體現在出口數量，而非內部循環的品質。這種結構也反映在投資效率的下滑。根據《路透社》(Reuters)分析認為，固定資產投資仍維持一定規模，但邊際回報持續下降，顯示新增產能更多是在既有產業內部競逐市占，而非創造新的需求來源。當投資未能有效轉化為更高薪資或更廣泛的就業機會，消費自然難以接棒，出口遂成為吸收過剩產能的主要出口。
而私部門信心不足，則進一步放大了這種失衡。多家外媒在2024 年以來反覆指出，監管不確定性與政策方向反覆，使民間企業在擴張與長期投資上趨於保守，服務業與創新型產業成長受限。結果是，製造業在外銷市場持續擴張，內需導向的產業卻缺乏足夠空間發展，經濟結構更為單一。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》（IMF）亦對此提出警示，並在近期的評估中指出，當出口成為主要成長來源，而消費占比長期偏低，經濟對外部環境的敏感度將顯著提高，一旦全球需求逆轉，調整成本將更加高昂。這使出口強勁不再是穩定的支撐，而是一種建立在內部失衡之上的脆弱優勢。整體而言，出口成長並非問題本身，真正的風險在於背後所反映的結構現實：投資與政策過度集中於外向部門，內需與服務業長期低迷，將導致成長模式愈發依賴外部市場。這種失衡若未被修正，出口的繁榮反而可能成為延後調整的遮蔽，而非經濟體質改善的證明。
此外，部分亞洲、拉丁美洲與非洲國家在需求疲弱與財政空間有限的情況下，面對中國廉價製成品湧入，往往只能在保護本國產業與維持貿易開放之間艱難取捨。《衛報》(The Guardian)也指出，這種情勢正推動更多國家採取選擇性保護措施，使全球貿易環境更加碎片化。值得注意的是，這波保護主義風險並非源於單一政策衝突，而是長期失衡的累積結果。當一個大型經濟體持續以出口吸收內部壓力，卻未同步擴大進口與內需，其他國家勢必以政策工具回應，以減輕本國產業的調整成本。因此《金融時報》(Financial Times)警告，中國若持續執意維持這種降低內需的出口導向模式，全球貿易體系恐將進一步偏離以規則為基礎的軌道，轉向更具對抗性的雙邊與區域安排。在此背景下，貿易順差不再只是帳面數字，而會成為國際政治經濟摩擦的放大器。出口帶來的短期成長，正逐步轉化為外部環境惡化的長期風險，這也是各國對中國貿易走向高度敏感的根本原因。
所以，中國貿易順差破兆，真正揭示的不是競爭力的高峰，而是成長模式所面臨的邊界。當出口長期承接內需不足與投資失衡所釋放的壓力，經濟對外部環境的依賴度隨之升高，也更容易引發他國的政策反制。而國際社會對中關係日益強硬的回應，並非單一摩擦事件所致，而是對結構性失衡的累積反應。順差愈大，調整空間反而愈小，外部限制與內部修正終將同時逼近。能否將成長重心重新拉回消費與服務部門，決定了出口能否回到正常位置，也影響對外摩擦是否持續升溫。
【由張華雄、劉又銓綜合報導，Financial Times，2025年12月14日；Reuters，2025年12月13日；The Wall Street Journal，2025年12月8日；IMF，2025年12月14日；The Guardian，2025年12月9日】
